戌时将至,正逢雷雨交接,狂风大作,本该紧闭的拱极门下,数十骑兵正驾马疾驰而出。
马蹄叮叮咚咚踏在泥地上,将雨水溅出数尺,银灰色的铁甲包裹着马儿,在雨幕中折射出渗人的光泽。
李顾瑾骑在最前,风驰电掣间,便已过百丈,他身材高大,体型壮硕,兜鍪下他的右眼被一只黑色眼罩盖住,独留左眼冷峻地直视着前方。
紧随其后的,是他身边得力的牙将,牙将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雨点,忍不住开口道:“晋王,这雨来得甚好,河东大旱数月,总算有救了!”
李顾瑾面色无常,看不出悲喜,他只道:“此行定要安抚好代州的灾民,若有闹事之人,不必汇报,就地斩杀。”
“领命!”
忽然,李顾瑾见前方似有一堆篝火隐隐绰绰,他立刻抬手,做了个停止的手势,而后勒住马缰。待停稳后,他才眼神示意了下身旁的牙将。
牙将点头会意,紧接着便利落地下马前去查看。牙将跑得很快,不一会儿便靠近了那堆篝火,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,那火光周围的嬉笑声也愈发清晰。
牙将听不清那几人在说什么,只能大致判断出对面是几个男人,于是他在风雨的掩护下,迅速爬上一棵枫树,随即透过枫叶的缝隙打量着下方。
只见几个男人围坐在一口大锅前谈笑风生,而那口大锅正烧得沸腾,烟雾缭绕间,沸水咕嘟咕嘟散发着一种浓烈的血腥味。
牙将回来得很快,李顾瑾见他神色异常,便追问道:“前面发生了何事?”
“是代州来的灾民,他……他们……”
这牙将是李顾瑾最得力的属下之一,随他行军打仗多年,可以说见过无数场面,李顾瑾疑惑,究竟是什么事情,让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。
想到这里,他眉头微微一皱,厉声呵道:“快说!”
“他们在……吃……吃人……”
“轰隆隆!”牙将话音刚落,就传来一阵阵惊雷声,似乎连天都看不下去了。
继而狂风大作,那风带动着树的枝丫和枫叶挥舞摇摆,枝丫下,四个木架支起的草棚被吹得摇摇欲坠,但丝毫不影响棚内的几人大快朵颐。
棚内,一个微胖的男人正用粗制的木勺在锅里搅动,不一会儿便捞出一根白皙细长的手指,他徒手拈出,就着热气上嘴一吸溜,皮肉夹杂着汤汁刚好滑入了他的口中。
其他人更是争先恐后,啃着骨头理着碎肉,在这阴冷的天气里,竟也吃出了一身热汗。
突然,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:“不好!官兵来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其中一人的人头便落了地,血水喷在李顾瑾的脸上,让李顾瑾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。
剩下几人见此一幕,立刻揭竿而起,准备与李顾瑾一行人拼杀到底,战斗几乎一触即发。
关键时刻,不知是谁伸出手指,瑟缩着指着李顾瑾喊道“独……独眼,他是……晋……晋王!”
众人一听“晋王”二字,皆是吓得手足失措,连身周的东西都顾不得拿上,便四下逃窜,但很快,又被李顾瑾的属下斩于剑下。
李顾瑾冷冷地看着满地的残尸,不动声色地将剑收起。
此时,雷声比之前更加响亮,暴风吹得木棚吱呀作响,篝火忽明忽暗,似乎随时都要被吹灭掉,沸腾的汤水上浮着油脂,几片碎肉忽上忽下。
李顾瑾看着这口大锅,问道:“可知她是哪里人?”
“听说是从晋阳城出来的,带了一车粮来赈灾,可惜僧多粥少,灾民一怒之下就……”
“孤身一人来赈灾,简直愚蠢!”说完,李顾瑾便准备驾马离开。
正在这时,一道闪电划破天际,将天空照亮了大半,树影婆娑间,一颗女人的头颅猛地浮出汤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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