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沛将采购清单按照专项课题的方式向上呈报的,她拟制、骆七审核、小王总同意、张焕成批准,一路走绿色通道到了采供部部长本人的oa系统里。李沛还专程去找了一趟采供部部长,求爷爷告奶奶地要求他们必须一周内采购回来。
采供部部长倒是挺爽快地答应了李沛,但李沛转念一想,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闪过,将这些器件穿插到了自己的项目清单里,按照一般流程提交了上去,还专门选择了不同的供应商,以防再次遇到上次的线圈事件。
那件事之后,老陈以一己之力拉黑了这家供应商,供应商的驻京代表几次来找老陈斡旋,就差给他点个小姐送过来了。而老陈死活也没有松这个口,驻京代表到现在都还在和长衫通信软磨硬泡。
李沛今天没有加班,下班号一吹,她和小王总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奔回家了,等八爷回到家发现李沛做了一桌子好菜,甚至桌上还有一瓶红酒,八爷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拉过椅子,在桌子前坐下来道:“这是……鸿门宴?”
李沛咧嘴一笑。
八爷却是面色一沉,打量着李沛,试图从她各种微表情中看出她即将公布的噩耗,“你就别卖关子了,你不说,这饭我也不可能吃得下去。”
“我们最近要做一个专项课题,非常不幸,我是课题组的,用一个月的时间,攻坚掉一个我们公司打建厂来就存在的技术问题。”
八爷松了口气,拿起筷子,“你就是不在课题组,你也没闲着。要不是我们还合租着,我都觉得自己是在谈异地恋,真是很难想象你找这份工作的初衷是贪图安逸。”
李沛“呵呵”一笑,给八爷盛了一碗米饭,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了,“可能是你比较旺我的事业吧,和你在一起的这半年,我干了过去五六年工作的总量。”
八爷拒绝了李沛戴上来的高帽子,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旺你的是你们的专家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这个专项课题应该就是以他为技术带头人吧?”
李沛琢磨了一下,发现好像还真是!
自从骆七来了之后,自己就忙得飞起,但最近半年的工资也很可观,起先她还担心过和八爷合租这种地段好、户型好、价位高的房子会导致自己入不敷出,结果跟着骆七的项目喝汤、跟着老陈的项目也喝汤,一口口汤下来,房租虽然涨了不少,但存款还是能缓慢的增长着。
李沛突然就感受到了勤劳耕作后收获的快乐,道:“我现在感受到了你们学霸用功读书,然后考试第一的快乐了!”
八爷苦笑一声,他的工作可没有什么快乐可言。和过去学习时的状态完全不同,学习时,只要你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,可工作却不同,很可能是拼尽了全力后,仍旧一无所获。他现在已经理解李沛在工作不如意时,用去雍和宫拜一拜来解决问题的这种玄学了。
八爷拿过红酒,拧出了盖子,给李沛倒了半杯,给自己也倒了半杯,“来,敬你一杯吧!”
“敬我什么?”
“敬你……”八爷琢磨了一下,“敬你心里不装事儿。”
李沛眉头微皱,看着八爷,这话虽然第一次听,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她可太熟悉了,这不就是说她没心没肺吗,“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啊!”
“这种工作强度,都没有把你压垮,说实话,我是真的很佩服。”
李沛看着八爷的样子,发现他确实憔悴了不少,和半年前在机场相见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了,他的身上好像已经没有那道光了。她问道:“工作不顺利吗?”
八爷晃着手里的高脚杯,看着杯子里的红酒说:“读高三的时候,我以为这大概就是人生中最辛苦的一段时间,熬过去就好了;等上了大学,为了争取藤校phd的offer,必须要保证门门高分,一点不敢松懈还要兼顾学生会的事情,我以为这就是最辛苦的时候了,熬过去就好了;出了国、上了如愿以偿的学校,读书期间为了发论文、为了能让自己在美国的生活稍微宽裕一些,为导师鞍前马后、在图书馆里废寝忘食,我以为这就才是人生中最辛苦的一段路;没成想,工作以后才发现过去吃的苦都算不上是什么。”他说完这段话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但是李沛听完却非常难受,她刚刚毕业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,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,第一次拿到d的时候简直觉得天都塌了。但是她和八爷终归是不同的,她不是天之骄子,d拿着拿着就习惯了。
这种时候,本该是李沛陪在八爷身边,给他最大的宽慰,可她自己的事情也忙到飞起,在工作中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李沛,此时此刻,面对八爷的苦恼,她也只能问八爷一句:“有需要我帮忙的吗?”
八爷看着李沛苦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,心中感慨异常。当初自己在李沛的世界中无所不能,如今非但帮不上她任何忙,甚至还要被反问一句是否需要她的帮助。
八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,手机桌面上显示着一串数字,八爷接起来“喂”了一声之后,眉头紧缩、面色陡然一变,站起身便回房去了,甚至都没和李沛交代一声什么情况。李沛有些诧异于八爷的反应,但也没有多想,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,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
片刻后,八爷回来,和李沛交代了一句:“工作电话。”
李沛问:“要去加班了吗?”
八爷摇摇头,在桌旁重新坐了下来,这场饭局的后半段比先前要沉默良多,李沛几次想到合适的话题,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,硬生生地将话头咽了回去。而八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,并不多言,两人分了一瓶红酒,酒后都有些微醺。
待夜深人静,两颊微红的李沛靠在八爷的房门口问他:“今晚我在这儿睡吧?”
八爷一怔,道:“我还有份文件要看……”他说罢这话,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合适,明日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见不上面的日子,便又改了口,“要不你稍微等等我。”
李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,摇着头,“呵呵”傻笑道:“我现在沾着枕头就能睡着。”她关上了八爷的房门,迷离的眼神陡然间消散了,她知道晚上的那通电话不是工作电话,大概是那个人打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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