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酒用的橘皮汤好做,要用的材料小厨房里都常备着,没一会儿就好了。然而李时和却没来,沈辞柔总不能让人去催,只好把橘皮汤再退回去温着。
温了大概小半个时辰,李时和总算来了,穿的倒是严严实实,长发却披散着,发梢还有点湿漉漉的。他进门都没像往常那样示意宫人免礼,直接奔着内殿去,还吓了候着的听风一小跳。
内殿是安寝的地方,除了催早朝,高淮也不能随便进去,见听风跟着皇帝,就朝着屏风边上的沈辞柔行了个礼:&ldo;娘娘恕罪,夜里还打扰。来得迟了些,陛下非得沐浴完再过来,臣也没法。&rdo;
李时和是有这个毛病,每回来的时候都得是洗漱或者沐浴完,幸好这会儿夜里还不算太热,若是到了六月中旬往后,从长生殿到清宁宫都能热出一身汗来,还不是白收拾。
但沈辞柔暂且也不想去拗,只点点头:&ldo;辛苦了。&rdo;
&ldo;是臣应当的。&rdo;高淮哪儿敢接这句,悄咪咪看了内殿一眼,&ldo;那劳烦娘娘看顾着,臣退出去了,若是有事,喊一声就行。&rdo;
沈辞柔点点头,转身往内殿走。刚巧之前被听风差去取橘皮汤的宫人回来了,沈辞柔示意一下,从宫人手里拿了碗勺,准备递给李时和。
李时和坐在榻边,双手放在膝上,微微低着头,密匝匝的睫毛垂下来,遮住眼瞳里细碎的光。他这样子少见,他平常也安静,但总是沉稳内敛的感觉,这会儿却得用&ldo;乖巧&rdo;这样的词来形容,看着像是没长成的少年,又或者更像是男孩。
沈辞柔先觉得&ldo;乖&rdo;这个字不该用来形容李时和,有些好笑,下一瞬心里又蓦地涌起些说不清的柔情。她在李时和身边坐下,端着碗,试着让他拿勺子,开口时语调都比平常柔三分,真有点哄孩子的意思:&ldo;无忧?先喝点解酒汤,过会儿再睡,好不好?&rdo;
李时和醉得有些迷糊,转头盯了沈辞柔一会儿,含着点不明显的酒气:&ldo;……阿柔?&rdo;
&ldo;是我。&rdo;沈辞柔点头,把碗再递过去一点,&ldo;这个是橘皮汤,解酒的。你好像醉得有点儿厉害,这么睡应该会不舒服……&rdo;
她忽然想起什么,抬头看边上的听风:&ldo;这汤苦么?能不能加些蜂蜜?&rdo;
橘皮汤是陈皮、半夏、白术一类的药材同煮出来的,味道自然算不上好,蜂蜜虽常用来解药的苦,蜂蜜水本身也能解酒,但听风也摸不准这两样能不能叠在一起,犹豫一会儿:&ldo;娘娘,药总是七分苦的,奴婢也不好说……&rdo;
&ldo;也行吧。&rdo;沈辞柔想想也是,还是去哄李时和,&ldo;大概是有点儿苦,你忍一忍,喝完就能睡了。&rdo;
李时和其实听不太清沈辞柔说了什么,大致推测是让他喝的意思,他点点头,抬手去摸勺子。
碗里的是只瓷勺,他摸到光洁的勺柄,手上却没轻重,想拿起来,又脱手掉了回去。
他有点茫然,想再试试,沈辞柔已经把勺子拿起来,舀了半勺橘皮汤,边缘轻轻抵在他唇上。
李时和看了沈辞柔一眼,乖乖地把勺子含进去,喉结滑动,咽下这口带着酸苦味道的解酒汤。
能喝就行,沈辞柔松了口气,再舀了一勺喂过去。李时和也配合地再喝,浓密的睫毛垂落,神色平和,看着越发地乖。
这么一勺勺地喂了大半碗,沈辞柔觉得差不多了,把碗递给候着的宫人。
过来接碗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,前几日刚到清宁宫来,因是专门夜里伺候的才能进内殿。她一紧张就把尚仪局里学过的规矩给忘了,手抖得要命,沈辞柔的手刚松开,她的手也松了,碗立即倒扣下去,橘皮汤泼在沈辞柔膝上,漫出陈皮的味道。
小宫女吓傻了,让听风瞪了一眼才慌忙跪下去,颤着嗓子:&ldo;娘娘饶命、娘娘饶命……&rdo;
这是真吓得狠了,连&ldo;恕罪&rdo;都不说,直接跳到了&ldo;饶命&rdo;上,沈辞柔本来就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找人麻烦,又怕小宫女吵着李时和,直接把她拉起来,低声说:&ldo;行了,不是什么大事儿,下回小心点。&rdo;
听风皱了皱眉:&ldo;娘娘……&rdo;
&ldo;不要紧,还是孩子,我看着又面生,有点怕也正常,好好教就行了,别吓她。&rdo;沈辞柔示意小宫女退开点,看了李时和一眼,觉得暂且走开一会儿也无妨,&ldo;我还没沐浴呢,麻烦你先照看着陛下。&rdo;
&ldo;奴婢还是伺候娘娘沐浴吧。&rdo;听风给边上的宫女抛了个眼神,&ldo;空兰细致,让她伺候也能放心的。&rdo;
沈辞柔对空兰印象不深,但既然是听风说的,她也不深究,点点头,往浴池的方向去了。
等两人出去,屋内几个宫人也各自去取洗漱用的东西,空兰想着先给李时和梳通头发,刚拿起梳子,屏风那边又绕过来一个人影。
空兰以为是沈辞柔折回来了,一愣,进来的人就不乐意了:&ldo;傻愣愣地看我干什么?&rdo;
&ldo;你……你不是不进内殿吗?&rdo;
&ldo;怡晴昨儿扭着脚了,医女说多休息,夜里她就不过来伺候了。我顶上。&rdo;
空兰性子温吞,和外放的化雪不太合得来,化雪平常又爱用话扎人,空兰也不想多说,&ldo;嗯&rdo;了一声,把梳齿卡进李时和发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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