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涣心头一动,儿时记忆铺天盖地想起来。他在拜师前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,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,孟惊寒听说后二话不说教习识字。种种恩情,如何不记得。
周涣哑声道:&ldo;我没有怪他的意思,我没有怪任何人,我只是……怕。&rdo;
终于说出这个字‐‐怕。
不知道怎么面对,害怕还有更残酷的真相等待着他,害怕死。
&ldo;师弟。&rdo;云湦收起纨绔子弟的轻浮神情,&ldo;怕很正常,谁都是第一次为人。七情六欲,恐据一席。但不管怎样,命是你自己的,如果觉得不公平与战栗,为何要臣服?为何要惧怕?&rdo;
他说得认真而专注。周涣看着他,良久松开攥紧的十指。
风石林。
这是翫月城除了疾雪山、将军坡外,另一处被张大人开发出来的景色。日薄崦嵫时会看见风沙越过风石林赤红的岩柱,天际碧落闪亮得像洒金宣。
兰成与孟惊寒在此辞别,纯钧静静地悬浮一旁恭临剑主。
兰成道:&ldo;此去一别,不知何时才能相见。你回去后,无名山诸多杏林前辈会代我助你,我就不操老妈子心了,也不需要准备饯别礼。&rdo;
孟惊寒面无波澜,道:&ldo;繁文缛节,本可抛却。&rdo;
去掉繁文缛节与煽情画面,二人互道珍重,纯钧扫开一抹彗尾,刚要启程却有一道剑光而来,有声音急切喊道:&ldo;师父!&rdo;
孟惊寒一滞,纯钧停下来。
兰成察言观色,微一颔首退下。
周涣跳下剑,抬头看着金光中的剑:&ldo;师父,你又要闭关修炼吗?&rdo;
从小到大,孟惊寒时常在闭关,能教他的次数不多,多数时间是丢给云湦。师之道上,一人传道受业解惑,一人教授处事为人。孟惊寒隐瞒纯阳血事实是真的,但他将自己视如己出也是真的。
记得那夜惊厥时稠稠的肉粥,记得教他习字背书时叩问的眼神,记得教他持剑御剑的身影,记得斩妖除魔时那柄澄亮流光的剑。
霞光洒上赤红砂尘,像奔涌的沙河,拂过苍雪银发仿若鎏金。孟惊寒面如寒波,声如古钟,道:&ldo;此行本便是解惑与祭拜故人。纯阳血谜已解,溱洧墓已祭,见你安稳,是该回去。&rdo;
周涣望着足下的赤红砂石。是啊……想不到才短短半年就已经历这么多,还有两年便能回去了。
&ldo;师父。&rdo;他蓦然喊道。孟惊寒抬眼,视线闯进一把墨玉剑鞘。
极冰极沉的青玉,色泽深沉如墨,气如古石,镂银裁玉,在鞘口有一处别致雕花,是枚银丝玉雕的杏果,在墨绿翡叶下栩栩如生。
&ldo;这是我在古玩店淘到的一把剑鞘。很早以前便想送您,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。&rdo;
孟惊寒微愣。纯钧剑察觉到能换剑衣,高兴得颠簸。
周涣曳开两涡笑意道:&ldo;师父珍重。&rdo;
长河水冷,大雁南飞。孟惊寒道:&ldo;吾徒珍重。&rdo;
惊风击面黄沙走,翫月城依旧伫立在翫月野。所有人齐聚一起,又因为各自的事各自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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