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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(第2页)

掌柜的说:&ldo;花布就是这牌子卖得好。好是好,可是这布太薄,我觉得纱支不够,太绡。老百姓买了去顶多穿一夏天,第二年拿出来一看,别处都没事,只是印的那些花烂了,全是窟窿。陈掌柜的,你是内行,这是怎么回事?&rdo;

寿亭拿着布笑了笑:&ldo;一是纱支不够,撑不住印刷铜版来回挤。&rdo;说时把两个拳头对顶在一起挤揉,&ldo;印薄布,颜色就得稀。现在印布的这些颜料,本身就是酸性的,最方便省钱的稀释办法就是硫酸兑水。这布本来就薄,印刷铜版再一挤,再加上点儿酸一拿,第二年也就真苏了。便宜是便宜了,可这真坑人哪!&rdo;寿亭摇头叹气。

布铺老板跟着寿亭向前走动。寿亭又说:&ldo;其实稀释颜色不一定非要用硫酸,糙酸也一样,但是糙酸贵,进口的更贵。可这话又说回来,现在能印花布的厂子少,就那么两三家。老百姓一年穿烂了,第二年还得买它的。如果这布太结实了,第二年它也就没有买卖了。我自己就是干染厂的,也是盼着衣裳早烂。要是一件衣裳穿好几年,那工厂怎么干?可也得八九不离十呀,怎么能这么个干法!&rdo;

掌柜的大彻大悟,不住地点头:&ldo;原来是这么回事。&rdo;

寿亭又说:&ldo;给我来两丈,我带回去看看。&rdo;

伙计在撕布,寿亭又问:&ldo;开埠染厂的布为什么卖不动?&rdo;

掌柜的说:&ldo;东西是好东西。现在这人买东西,还是图便宜。今年春天我去天津进了二十匹,唉,压到手里了。这天也冷了,就只能等着明年了。&rdo;

寿亭又问:&ldo;你在天津看见有卖虞美人的吗?&rdo;

掌柜的说:&ldo;有,也是卖得挺好,就在开埠染厂的眼皮底下。那开埠染厂眼睁睁地看着,干着急。现在这人不认实在,你那布再好,只要价钱高,他就不买。陈掌柜的,没法儿。这好东西,就是这样生生让孬东西顶死的。现在就这样。&rdo;

寿亭拿着布出来,然后过了马路,进了另一家布铺。

【2】

十点多钟,一辆奔驰牌的木壳汽车开进厂来,在寿亭办公室楼下停住。这车是柿子黄色,加力筋及主要框板是巧克力色。东初从车上下来,跳跃着上了楼。

寿亭站在印花机旁边,手拿着花布与几个技工商量事。那印花机停着,寿亭拿着印废了的花布纳闷:&ldo;这是怎么回事儿呢?他娘的,这是有点儿邪。&rdo;吴先生进了车间,他来到寿亭跟前:

&ldo;掌柜的,三掌柜的来了。&rdo;

寿亭没转身:&ldo;你让他到这里来,我正有事问他。&rdo;

一个三十多岁的技工问:&ldo;掌柜的,再试一遍吧?&rdo;

寿亭看着他:&ldo;我看先停停吧,这一开机就是二百米,刘师傅,这太疼人了!金彪,把印废的这些量一下,看看有多少,给工人们分了吧!&rdo;

金彪应着:&ldo;掌柜的,这要是全分可能不够。&rdo;

寿亭嫌他笨:&ldo;说你傻吧,当着这么多人;说你精吧,你还傻得没谱儿。先分给那些孩子多的。吃饭的人多,挣钱的人少,这样的人家先分。撑不着饿不着的后分。工长把头各槽的主机不分。这点小事都弄不明白!&rdo;

金彪挠着头傻笑着带人去了。

寿亭又问那技工:&ldo;刘师傅,你以前是怎么印的?&rdo;

刘师傅有点难为情:&ldo;陈掌柜的,过去我在南京那厂里,是用的单色机,是一遍一遍地印。可咱这里是新式的三色机,好几种颜色一次印出来。这种机器我没开过,所以‐‐&rdo;

寿亭抬手打断他:&ldo;那德国人来教了这么久,我看着印得挺好呀!怎么人家一走你又不会了呢?&rdo;

刘师傅说:&ldo;我实际上并没学会,只是觉得差不多了。我看陈掌柜的急着开工,就说学会了。再加上那德国话我一句也听不懂,所以‐‐&rdo;

寿亭摆摆手:&ldo;那德国人说一句,卢先生翻译一句,我看你都听懂了,这下好,一堆废铁。你也别着急了,快擦擦头上的汗,到一边抽烟去吧。能从南京来投奔,这本身就是信得过我陈寿亭。不用担心,咱慢慢地来。实在不行,我就把德国人从上海叫回来,再教一遍。远离着布,到车间门口去抽支烟歇歇吧。&rdo;

刘师傅满面羞愧地走开了。他身后一个小伙计拿着洋火准备划。东初夹着公文包走过来。寿亭用两个指头捏住他袖口:&ldo;老三,我正要去找你。你说,六合染厂的布那么薄,可那花印得那么踏实,他是怎么印的?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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