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皇上宽宏,更叫我没脸了。&rdo;音楼难堪地欠身,往殿内比了比,&ldo;外头天寒地冻,主子里头请。&rdo;皇帝提袍上了台阶,转过头看帝姬,似乎有些迟疑,&ldo;小妹妹也在呢?&rdo;帝姬应个是,&ldo;我才过来瞧端妃娘娘,和皇上是前后脚。&rdo;皇帝颔首,&ldo;给你的旨意,你都知道了?&rdo;帝姬脸上无甚喜怒,淡淡道:&ldo;厂臣宣过了旨,我都晓得了。只是有些突然,还没来得及谢主隆恩。&rdo;皇帝心里有愧,自己一母的同胞,到临了被他拿来换人,自己很觉过意不去。这个妹子他知道,外表看着柔弱,内里却是个刚强的性子。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,他甚至有点怕她。唯恐她生气要埋怨,不怎么敢正视她,讨好式的凑趣儿道:&ldo;这趟下降,红妆十里必不可少。你是大邺唯一的长公主,原就该仪同亲王。南下路远,朕赐你御辇代步,算朕对你的优恤。至于护送的船只,披红挂彩不得少于百艘……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,朕能办到的必然全力满足你。&rdo;帝姬望着这哥子,满肚子的话,却不知从何说起,只道:&ldo;臣妹别无他求,惟愿吾皇勤政爱民,我就是到了天涯海角,心里都感到宽慰。&rdo;她到底不快活,说完便蹲安去了。皇帝负手看着她纤瘦的背影,一时心绪翻涌,难以自持。&ldo;朕是不是做错了?&rdo;他回过身来看音楼,语调有些凄惶,&ldo;婉婉同你说了什么?她怨不怨朕?&rdo;音楼没想到皇帝到她这里的开场白是这个,权衡了下才道:&ldo;长公主年轻,还没作好准备,说嫁就嫁,似乎有些不适应。倒没有怨皇上的意思,不过说起至亲骨ròu,情难割舍罢了,皇上千万别多心。&rdo;一面说一面往偏殿里引,请他坐下,外间送了御用的茶点来,她双手托着,恭恭敬敬呈献上去,&ldo;今儿主子得闲出来走走么?怎么有好兴致到我这儿来?您瞧我这模样忒不像话,请主子稍待,我进去换了衣裳再来伺候主子。&rdo;他调过视线来看她,沉香色素面通袖袍,头上松松绾个堕马髻,不施脂粉,这颜色还是他初见她时候的况味,一点都没变。他摇摇头,向她伸出手来,&ldo;到朕这儿坐,朕有话想对你说。&rdo;音楼心里慌,不知他到底打什么算盘,强作镇定挨着他坐下,他熏龙涎香,入骨的味道,不是她喜欢的。她定了神打岔,&ldo;音阁眼下颐养在西苑,我前儿去瞧她,她害喜,肠子都快吐出来了。我料她喜欢吃酸的,酸儿辣女嘛!光吐不吃东西不成,肚子里的龙种受不住。我有今年新腌的梅子,回头打发人送过去,叫她开开胃。&rdo;皇帝却突兀问她,&ldo;音楼,你一点都不生气吗?朕接你回宫不到两个月就移情别恋,你一点都不嫉妒?&rdo;他的神来一笔令她大大一震,她看着他的脸,猜不透他所思所想,&ldo;万岁爷怎么会这么问?奴婢是后宫的人,不妒不恨是首要。主子是千古明君,圣裁自有道理,岂是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能堪得破的?&rdo;他低头哂笑,唇角绽开讥诮的花,&ldo;这话朕爱听,但朕不是无所不能。譬如朕真心喜欢的女人,从来没有把朕放在眼里。朕就像个傻子,所有的感情只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,这种痛苦,你能体会么?&rdo;☆、圣恩远道音楼只觉一串寒栗在背上蠕蠕爬行,爬到脊梁顶端,恨不得痛快打个冷战。皇帝炼丹炼魔怔了,似乎有点神神叨叨的。这话暗示太明显,她不敢接口。怕他是在试探,又要使心眼子算计肖铎。她不懂得周旋,只会一味地摇头,&ldo;皇上有皇上的裁度,奴婢不敢妄揣圣意。&rdo;皇帝抿起唇,沉默半晌又换了个轻松的神情,&ldo;音阁若要晋位,你看什么位分比较好?&rdo;音楼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,含糊应道:&ldo;皇上喜欢给她什么位分就是什么位分,问我,我也不懂那些。&rdo;皇帝定眼看她,嗟叹了句,&ldo;真是个无趣的人啊!她是你姐姐,她的荣ru和你休戚相关,你毫不在意么?&rdo;音楼心道自己和音阁不对付,她若是爬得高,对她未必有利。不过反过来想,音阁若是登了高枝儿,瞧不上她排挤她,打压她甚至撵她,反倒能帮上她的忙。虽然过程可能会吃些苦头,那些都不重要,她能挺得住。只要能和肖铎在一起,就算受点窝囊气她也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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