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斯兰的表情并没有多么惊慌凝重,但他还是叹息着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把她的主人格唤醒的,但是我应该告诉过你,艾洛妮娅在大部分时候都是由新人格主导,这个定律不会随着主人格的苏醒而改变。”
“这也就是说,不管主人格苏醒多久,新人格总有重新压制她的一天,区别只是时间长短罢了,如果主人格受到了某种激励,可能可以苏醒得久一点,如果没有什么信念支撑,可能很快就会被压倒,情况就是这样。”
韩暮呆呆地看着阿斯兰,问道:“那她为什么会昏迷?”
“应该是主人格的某种保护机制,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陷入沉睡了,但又不想把新人格放出来,就用了昏迷这样的手段,但是,这也只是拖延时间,等时间一过,新人格又会再度苏醒…”
韩暮咬紧了牙关,不甘地问道:“难道没有办法真正地让她苏醒吗?难道没有办法消灭那个新人格,让艾洛妮娅重新支配自己的身体吗?”
“办法是有。”阿斯兰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,他作为神孽计划的主导者,对于任何情况都能有精确的判断,只见他稍微犹豫了一会,默默说道,“但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,这个代价很可能让你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。”
“什么代价?”韩暮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,他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拯救艾洛妮娅,现在离成功仅有半步之遥,总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吧!那样的话他怎么对得起牺牲的索菲娜?
阿斯兰沉思了一会,低声说道:“办法倒也不复杂,那就是将艾洛妮娅带回实验室,对她进行‘人格抹除’!奥罗修斯重工军团的许多核心设施都在地下,而且应该都尚为完好,可以顺利进行!不过,关键点也就在这里…”
“这个‘人格抹除’,会将艾洛妮娅的所有人格全部除掉!也就是说,不管是主人格,还是新人格,都会在这次人格抹除中消失!”
韩暮听愣了,良久后才反应过来,干巴巴地问道:“没有第二种方法吗?比如再编写一个人格之类的?”
“那样的话她体内就有三个人格,你总不想看到她的身体每天都被争来争去吧…”阿斯兰的神色有些落寞,摇头叹息道,“而且,想要再构造一个人格,需要极为庞大的数据库,军团内部的科学家已经没剩几个了,这么庞大的工作量,现在是不可能完成的。”
韩暮捏紧了拳头,凝重地问道:“如果把两个人格全都抹除,那么她的体内岂不是一个人格都没有了?那不是成植物人了!”
如果艾洛妮娅会成为没有意识的植物人,韩暮是绝对不同意的,这种事情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!
所幸,阿斯兰摇了摇头,解释道:“她不会变成植物人,你前面说的没错,如果进行人格抹除,那她体内就没有任何人格了,一切都会回归到最初的状态,但是我问你,人格是什么?”
还不待韩暮回答,阿斯兰就继续说道:“人格是通过一个人的思想,行为以及情感结合而形成的,是在出生起,从最初的‘零’认知状态不停与外界接触,从而慢慢形成的一种特有模式!”
“所以,如果我们对艾洛妮娅进行人格抹除,那就相当于让她的一切回到了最初的‘零’,也即是人格刚开始形成的时候!说得通俗点,她的心智会直接回归婴儿状态,一切从头来过。”
“不过,要让她重新形成一个完整人格,并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漫长的时间,因为她的身体机能,以及大脑结构都是完整的,接受知识的速度会非常快,几年内应该就可以重新获得一个成熟的人格,至于这个人格会是怎样的,那就和她以后接触的经历有关了。”阿斯兰说到最后,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,他不免懊悔地低下了头,黯然神伤。
韩暮的眼神很深邃,让人看不透,他沉默了许久,复杂地说道:“那么,你所说的代价,就是指她的‘记忆’?”
“没错。”阿斯兰点了点头,似乎是在赞赏韩暮的聪慧,他随后叹声说道,“如果进行人格抹除,她的所有记忆都会消失,她不会记得我这个父亲,不会记得伤害她的神孽计划,不会记得她爱着的姐妹,也不会记得拯救了她的你…”
眼看韩暮不说话,阿斯兰觉得他可能是有些伤心,毕竟他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,结果到最后连当事人都不记得这份恩情,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,因此,阿斯兰出声安慰道:“韩暮,我知道这对你有些残酷,毕竟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,结果到最后一切都会被遗忘,希望你不要对此太伤感,因为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韩暮突然抬起了头,脸上的表情彻底出乎了阿斯兰的意料,他的脸上没有伤感,没有落寞,没有一丝负面情绪,反倒洋溢着喜悦与庆幸,露出了难言的欣慰笑容,感慨地说道,“这算什么代价?本来我还在想,救下了她以后,要用什么方法去化解她曾经的痛苦,要用什么方法去让她淡忘绝望的回忆,要怎么让她用乐观与笑容面对未来。我本来还在烦恼这个呢!”
“现在不是正好可以让她忘掉这一切吗!她不记得你这个父亲没事,反正一切从头来过,只要告诉她你的身份就行了!她不记得自己的姐妹也没关系,你就像引荐1号那样把那些女孩引荐给她,等相处久了,曾经的感情也都会一丝不差地回来!这样一来,她既能忘掉过去,又能重拾羁绊,岂不是一举两得?”
阿斯兰呆滞了许久,轻声问道:“那么你呢?你是拯救她的人,她要通过什么办法重新找回这份恩情?”
“我?我有什么好找的?”韩暮无所谓地一笑,温柔地注视着沉睡的艾洛妮娅,眼神中满是溺爱的笑意,轻声说道,“我已经带她走出了黑暗,她已经能够在阳光下幸福地活着了!不记得我又怎样?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,我已经对得起自己的内心,只要我知道这孩子很快乐地活着,这样就够了…”
阿斯兰彻底僵在了原地,呆呆地注视着韩暮,这一刻,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渺小,自己是奥罗修斯重工军团的首领又如何?一手造出了轰动世界的最强人形兵器又如何?在这个男人的伟大面前,自己实在太渺小了,渺小得像地上的蝼蚁,让他为自己的曾经开始羞耻…
也不知过了多久,阿斯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的笑容,他抱起了沉睡的艾洛妮娅,淡淡地说道: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边那个天主修士要称你为‘救世主’了,虽然这个词夸张了一点,但还真是贴切啊…”
“对了,稍微给你个惊喜吧…”阿斯兰随后看向了韩暮,深邃地说道,“涉及人格的问题,很多时候都不是绝对的,比如我们在制造新人格的时候,就没有能完全抹除艾洛妮娅的主人格,这和受试者原本的内心有很大关系。”
“所以,在这次的人格抹除中,艾洛妮娅的内心最深处有可能会有一丝丝保留,她会不自觉地留住对她触动最深的记忆碎片,这对她在未来恢复认知会有很好的帮助!当然,这也不是绝对的,我只是说有可能。”
韩暮没好气地一笑,说道:“那你应该祈祷,保佑对她触动最深的记忆不是关于神孽计划,要是她再失控一次,再想毁灭人类,我可不一定有精力再来帮你们。”
“不会,关于这点,我想我很肯定…”阿斯兰突然笑得很自信,说道,“和我对她的伤害比起来,你的救赎会更加深刻!”
韩暮短促地哼了一声,说道:“随你怎么说吧,要做什么,不要做什么,我想你现在已经很明白了。”
阿斯兰听后突然面露难色,良久才低声试探性地问道:“韩暮,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商量。”
“说。”一看到阿斯兰不正常的神情,韩暮就知道这家伙心里又在打一些奇怪的主意。
阿斯兰显得很犹豫,嘴巴几次张了又合,欲言又止,许久之后才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:“我想修复无限节点内的武器,包括初号机歼星炮,包括反狂狼装甲…”
阿斯兰的话语让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,韩暮也在最初的愣神后陷入了难以言述的狂怒,只见他大手猛地一甩,剧烈压缩的空气将地面轰出了一个大洞,他随后面色狰狞地走向了阿斯兰,阴森地说道:“你有本事再重复一遍?”
阿宝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韩暮的狂怒,本来趴在地上休息的它顿时从地上爬起,咧着獠牙走向了阿斯兰,金刚怒目地瞪着他。
韩暮实在没想到,这个阿斯兰这么不开窍,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修复武器这件事!这家伙是疯了吗?难道他不知道,自己付出了这么多,一方面是为了拯救艾洛妮娅,另一方面更是为了摧毁这些威胁性极大的武器?
韩暮为此真的是呕心沥血,不仅差点把自己小命栽进去,还失去了索菲娜这个最好的伙伴!
现在,阿斯兰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提这件事!说实话,如果不是韩暮还保持着一丝理智,他现在非扒了阿斯兰的皮不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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