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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（第2页）

&ldo;你观念太旧。&rdo;

&ldo;新不了。咱山里人值钱就值在这儿。&rdo;

南先生被刺了一下，但还是笑着说：&ldo;要想值钱就痛苦，一不值钱就幸福。&rdo;

翁上元一怔，&ldo;你说得咋跟娘儿们似的，娘儿们就这样，人一贱就舒坦，就幸福。&rdo;

&ldo;男女都一样，痛苦的时候都会哎哟。&rdo;

&ldo;你当教授的学问大，咱不给你争，走，跟咱走一趟。&rdo;翁上元说。

&ldo;干什么？&rdo;

&ldo;去跟我埋死孩子。&rdo;

……

翁上元把死孩子严严实实地抱出来，身后传出刘淑芳的声音，&ldo;把孩子安置好点儿。&rdo;他回头应了一句，&ldo;知道。&rdo;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。

翁上元小心翼翼地抱着死孩子，像呵护着一个梦。南先生扛着一把锹。

他先到了一块堰田边上，把孩子递给南先生。南先生连连后退，&ldo;抱着吧，怕啥，死孩子比活人干净。&rdo;南先生只好接过去，心悸不止。翁上元用铁锹掘了一个坑，左右张望了一下，就又填了。&ldo;不成，这儿不成，雨水一大就下来水，会把孩子冲走。&rdo;他说着就去接那孩子。南先生说：&ldo;还是我抱着吧，换来换去的，我更不踏实。&rdo;

翁上元选了崖顶的一块位置，掘了几锹，就又停下来。&ldo;这地方风光倒是风光，土太薄，会冻着孩子。&rdo;他哪里是给死孩子找葬处，倒像是给活人寻居所。最后，他在一块崖石的壁上，找到了一个洞穴，洞穴不大，刚可蹲下人身。他用锹一掘，穴里的土居然很厚，他笑了。他掘了一个深深的坑，坑底和四周都铺上了石板，然后把孩子放进去。最后看了孩子一眼。&ldo;总算咱父女一场哩。&rdo;他说。眼里竟泪花盈溢。用石板封上顶，便小心地覆上土。入土还不为安，他竟用石头认认真真地把洞口垒死了；然后在洞口又埋下了一棵荆子。&ldo;开春就发芽哩。&rdo;他说。做完这一切，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香，插在洞口，双手合实，喃喃地念起来。

这一切显得很神秘，南先生亦不禁肃然。

回来的路上，翁上元喜滋滋地说：&ldo;这个地方选得好，选得好，让人心里踏实。&rdo;看到南先生迷惑不解的样子，他说：&ldo;你别小看这小孩儿的墓地，比大人还重要哩。小孩是天物投胎，通天通神。尤其这女孩儿，也许是仙，也许是妖。是仙自安，是妖须敬。你一敬不到，不是妨今就是妨后，得罪不得哩！&rdo;

南先生笑着说：&ldo;你还挺迷信。&rdo;

翁上元说：&ldo;你还甭说，咱还真情。要说迷信，咱山里人都迷信；因为有这迷信，才活得有板有眼哩。&rdo;

南先生愕然。迈步时绊到一束荆根上，打了两个趔趄，被翁上元扶住了。&ldo;你瞧，你不信，有东西找兴1你了吧。&rdo;翁上元说。

1找兴：京西土语，有捉弄、报复、报应和寻隙惩治等意，也有兴师问罪之意。

八

回到住所，南先生突然萌生了要写一点什么的念头。这奇异的山村生活让他感到有点神秘。他写道：

后岭，系京西的一个小山村，人朴质，多幽默，不斗右派。所居，为石质；所食为玉忝、小米。食不足三季，阙之部分，以瓜菜代之。女多爽豁，男却拘涩，儿童早熟。有一戏种，曲似山音，程式朴拙，与山性谐，宜山人表演。村人兴喜节日，蒸年糕，摒旧嫌；烧柏木火，除夕守岁，企百年寿考。村人多迷信，其头人殁一女婴，票半日光景寻穴访墓，乃葬于风水极佳处，烧香乞念，若敬神祉，曰佑人佑生。村中一小儿，喜捏百虫；其所到处，虫无不驯首；其推拿之术可医风湿等症；不明就里，疑特异功能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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